我廿一岁即嫁为人妇,当年先夫因军旅生涯驻营外岛。有时因为演习无法回家;有时因为气候不佳,飞机无法飞回来;有时则因部队调动,停止休假……,我们经常一年半载见不到面。
婆家以卖早餐为业,公婆每日凌晨三点就要起床,揉面团、做馒头、磨豆浆。而我依然怀抱待嫁女儿心,天天睡到自然醒,不时幻想披着长发、镇日周旋在琴棋书画的琼瑶式情境,与“为人媳妇要早起,要协助清理桌子、收拾碗盘”的现实生活格格不入,时时有梦碎的屈就感。
于是,我狠下心回娘家。那天,我踏进家门,父亲正坐在客厅的书桌旁,低着头不知又在写什么。他的书桌上总是放著圣经、圣诗,以及记录著每一场礼拜的经文、讲题的笔记本。书桌旁边的墙面,贴著一张登记着会友个人奉献的白色壁报纸,书桌后面则张贴著教会全部收入与支出的蓝色壁报纸。父亲经常在昏黄灯光下,用笔计算著教会所有的经费,有时甚至一夜未阖眼。
“我要回来住……”我嘟著嘴,满腹委屈地说著。父亲缓缓抬起头,眉头深锁地看着我,用一贯平和的语气对我说:“我送妳回家!请妳忍耐,凡事要忍耐,不要使性子。”我哭着请求父亲让我留下,他不发一语地抓着我的包袱,先行迈出大门。
从此,父亲每天清晨六点半会前来我婆家买早餐。他总是坐在廊下的水泥座椅上,默默地吃着早餐。我知道,父亲虽名为来吃早餐,实则是来看我随着公婆忙进忙出。他这样无声地陪伴我,让我在婆家不孤单。
每每在忙碌中瞥见父亲,我仿佛看到一座坚实靠山,不由得心生一股安定的力量,就像倚靠上帝的人是有力量的:“我要因耶和华欢欣,因救我的上帝喜乐。主耶和华是我的力量;祂使我的脚快如母鹿的蹄,又使我稳行在高处”(圣经 哈巴谷书 三章18,19节)。
直至今日,我依循父亲为我所做的,在人生的高峰、深谷,仿效他的行动。不论是以女人、母亲或教会长老之姿,我学习找到自己的位置,成为陪伴的座位,提供助人的养分和关怀。因为,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座位时,就能传达给家人、友人、工作伙伴一种无形、安定与陪伴的力量。